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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4月12日 星期六

生活中喪失的警覺性

最近很多事情讓本來專注在之後生涯規劃問題上的我從自己生活的小空間裡被拉回到一個叫做台灣的地方。

這些日子以來從平面媒體、電視新聞和網路管道接收的資訊讓我產生了很多疑惑:這麼多的報導、這麼多的鏡頭,怎麼拼湊不出一個統一的真相?這麼多出現在螢光幕上的人物,被擷取了他生命中的幾分鐘幾秒鐘播送給整個台灣的人民,這個人的形象就永遠固定在哪幾分鐘幾秒鐘?原來每個人對於國家和政府的要求優先次序可以有極大的差異,甚至有人認為國家認同不必要是一個政治體應該對人民的承諾,而另一方面有人認為侵犯到這樣的認同的時候等於叛國?

我很習慣用數字分析事情,用原則歸納道理,這樣才不用遇到每一件事都重新定一套特別的規則。但是我現在發現要認識這個社會其實不是那麼輕鬆的事情。

記得在大學時期上過一堂林鶴玲教授主講的大眾媒體與社會,是一堂輕鬆的通識課,但是卻有著一本厚厚的課本,裡面貼滿了剪報和各種評論與紀錄。那個時候剛好是旺中合併案吵得火熱的時期,我只是一個想趕快回宿舍玩網路遊戲的學生,聽著教授解釋媒體怎麼用固定偏頗的字眼生產特定的族群形象、生產一個他們想要傳播的議題還有當時媒體的從業道德如何下滑讓中立客觀原則在煽動的利益經營下被犧牲掉。

那時候我想得到的只是新聞上的宅男女神根本沒有宅男喜歡,因為真宅男不會為了現實的女人動心,還有蘋果日報最喜歡用煽動標題和辣妹照片來吸引讀者而已。我覺得我不看新聞很好,因為新聞充滿著預設立場和斷章取義,看新聞只是浪費自己的時間,再怎麼樣我可以上網看世界大事。

然後我畢業,當兵,退伍,剛好趕在洪仲丘死在軍中,542永遠的記憶,然後我找工作就業。結果這段時間就好像讓我傳送到了異次元一樣,一睜開眼甚麼都變調了。

去修機車的時候老闆問我薪水多少,我很心虛的說扣掉勞保和基本薪資差不多,老闆笑笑的說這樣要怎麼娶妻生子?我也笑笑的把機車牽走。

碰!原來我有經濟壓力,人家說大學畢業成不了家是認真的。

看著電視新聞上白衫軍上凱道然後聽著我身邊的長輩說:那個一定是太白目才會被人家弄死。我一瞬間覺得當兵的時候連上長官對我也還不錯,弄到出人命大概是這樣子吧?結果當晚睡覺前我才想起來,下基地的時候我也曾經因為發燒不適,但是長官以人力不足為理由讓我在野外燒了兩天才就醫。

碰!我早就知道當別人的利益被威脅,他們就有理由拿我的安全和社會正義開玩笑,但我退伍兩個禮拜居然就忘了這回事。

過了熱潮,我也忘記了到底當兵時喊威志哥的旅長肩膀上的星星怎麼了,旅部連連長和士官長最後被判多久?因為新聞已經不再24小時全天播放,因為大統油品成為全新焦點。

接著全台灣開始追著一隻沒甚麼設計感的充氣鴨子從北到南跑,然後盯著某瀕臨絕種的動物養小孩,最後甚至做了一大堆紙糊娃娃弄了個讓大家拍照的地方好像這就是生活的重點和未來的方向。

中間好像有提到過某個服務貿易協定過幾個禮拜要送審,民進黨對這個好像頗有意見,但是一切都被黑白熊黃鴨子買不到的巧克力冰淇淋甜甜圈淹沒了,我自己也不記得。

(喔對我居然在看電視新聞,原來這就是一家人吃晚餐的時候看的東西,不是每個人吃飯都會窩在電腦前面看美劇日劇韓劇動畫。)


一直到了上個月一群人占領立法院,鏡頭開始把焦點轉到這群人身上,我還搞不清楚服務貿易協定到底在協定甚麼。甚至新聞報了好幾天我還是霧裡看花,只知道這群人對要通過的法案很有意見還違法占領立法院。

按照固定模式所有的資料都是由熱心網友搜集整理,甚至很多是透過臉書發散,過了一個晚上翻遍大大小小的文章連結、公聽會影片、相關法規內容,才對整件事情有一點初步的認識。這一次又再度讓我體會到只看新聞真的甚麼都不能了解。

但是甚麼都不了解的人很多,我會去找資料不代表別人也會,去理髮的時候會聽見不認識的歐巴桑說出:"那些都是被民進黨利用的學生啦。唉呦我們家一直都是投國民黨的啦。"之類的二元化理論。在外面吃飯的時候看到某被質疑角度不中立的電視台一樣讓所有吃午餐的上班族盯著看,好像也沒有人對報導的出發點有甚麼疑問。甚至回老家和親戚吃飯的時候還是會聽到"小孩子不念書出來亂。"這種話。

碰!原來一個人去篩檢他接觸的訊息,並不等於他身邊的人也會這樣做。我覺得自己不會因為媒體報導的角度影響自己看事情的方式,不代表這些媒體就不會影響我身邊的人。

然後是一連串荒謬可笑卻又讓人笑不出來的事實:有些人只需要在特定時段在某個頻道說一些似是而非不著邊際的話,就可以讓另一群人長時間的努力在眾人眼裡變調。新聞記者可以要求受採訪者配合作出他們想要的畫面。政府官員可以無視原則問題效益優先還講得理直氣壯。一個人只要在電視螢幕上出現夠多次,突然之間他的意見好像就變得很重要,就算他本人的專業背景和詢問的問題本身根本沾不上邊。

看著這些滑稽但是令人難過的事情在發生,我對社會改革這件事只有悲觀。從小到大教科書告訴我們台灣是亞洲民主的燈塔,結果我發現整個台灣對民主到底是甚麼還沒有一個答案,原來我們只是弄了一個多數決的制度但是並沒有想清楚民主本身要實踐的核心價值長甚麼樣子,結果到現在還有人說出人數太少就沒有正當性這種話;原來一個國家有憲法不代表握有權力的人就沒有辦法侵犯別人憲法保障的權利,他所需要的只是一個緩不濟急的救濟管道,然後叫所有人循正當管道,排成一排讓他從隊伍後方收割;從國中到現在一直有少數的聲音為了迴避今天政黨政治造成的權力過度集中,叫大家要選人不選黨,推崇多黨政治,但是實際上台灣人還是選出了一整排綠色或者一整排藍色的立委;原來有一群人坐在立法院前面已經好幾年了,沒有人記得或知道他們的訴求是甚麼,但是某天有另一群人直接衝進立法院然後呼叫了更多人支援,不到一個月全台灣沒有人不知道他們要求的是甚麼。

這就是台灣,表面上民主但沒人懂民主,表面上有憲法但是憲法每天被拿來玩弄,表面上有115席立委實際上只有兩席,表面上公民意識覺醒實際上還是會哭的小孩才有糖吃。

原來我住的是這樣一個地方。

曾經有幾天我抱著台灣人會發現他們看的新聞各自矛盾而去追求真相的希望,抱著對政治冷漠的世代會因為他們參加社會運動有成效而開始關懷然後造成一些改變的希望。

但現在我不覺得這會在任何近期的時間點發生,畢竟隔了幾天台灣又回到了以人廢言,人人餓著肚子對政治沒甚麼想法的生活中。


(在最後寫還是準備好在國外生活對小孩比較公平是敗戰主義的一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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